第5章 春阴【四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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溃,筋疲力竭地松开牙关。明黄龙纹的衣袖上迅速浸出新月形的血痕,他却紧紧地抱住了她,语气温存得如同耳语:“我在这里。”
她的头被他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,她听得到他心跳的声音,他的气息陌生又熟悉,夹杂着清新的雨水与瑞脑香甘苦的气息,她突然觉得心中一松,整个人前所未有地松懈下来,他的臂弯温暖而坚固,仿佛能抵挡住一切,他只是紧紧地搂住她。他整个人本来如铁如石,目光却渐渐转柔,如同锋利的冰刃,渐渐为雪水所蚀。
没想到竟有这一日,豫亲王在心底暗暗喟叹,这就是冤孽。他心中愁虑顿生,退至舱前的卷檐之下,隔着半开的舱窗,只见睿亲王伏在案上,半杯残酒淋漓,濡湿大半衣袖,已经醉倒了。
如霜病了许久,也许是七八日,也许是十余日,每日昏昏沉沉,发着高烧,偶然醒来,总是惊悚呓语。三四个御医轮换着诊脉,大碗大碗的苦药喝下去,总不见效。后来皇帝命人飞马回京,召来太医院的院正济春荣,让如霜慢慢调养,才算渐渐有了起色。
等她能下床的时候,已经是四月里了,春光渐老,连窗外的杏树也已绿叶成荫。后宫主事的华妃特遣来服侍她的宫女殊儿,慢慢搀了她在妆台前坐下,含笑道:“我替姑娘梳一梳头吧。”她并不答话,殊儿拿了犀角梳子,慢慢替她梳着一头青丝。因病中吃药,头发每日都掉落不少,此时一梳,更是掉得厉害。殊儿不动声色,一只手慢慢梳着,另一只手轻轻按着头发,动作极快,已经将落发轻巧揉入袖中,不让她看见。
镜中的人瘦得掉了形,仿佛一朵风干的花,脆弱得轻轻碰触就会粉身碎骨。皮肤显出隐隐的青玉色,面孔上透出的病态潮红,倒像是盛妆胭脂的红晕。映在铜镜里的一双眼睛,本应是黑漆点就,时日久了漆光尽黯,仅余了一点灰淡的光泽。在层层叠叠的锦衣裹簇下,仿佛只是个毫无生气的偶人。殊儿替她松松挽了个髻,从首饰盒里挑了支翡翠步摇,长长的细密璎珞在指尖总琮瑢作响,方在鬓前比了一比,她已经摇一摇头,殊儿只得放下。
如霜自顾自起身,长长的裙裾无声曳过平滑如镜的地面,许久没有走路,脚步有些虚浮,但她走得极稳。此后的路途艰险,她虽走得慢,可是一定要走得稳。阳光从窗棂透进来,细密的一束一束,每束尽是无数细小的金尘,打着旋,转着圈。窗扇上镂雕着梅花鹿与仙鹤,团团祥云瑞草绕缠,细密的雕边上涂着金泥,富贵华丽,正是“六和同春”。她微微抿一抿嘴角,终于开口:“我不在这里住。”
这么多天来,殊儿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,声音嘶哑粗嘎,殊儿猛吃了一惊,心道这样一位冰雪之姿的美人,为何嗓音如此难听,但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:“姑娘住得好好的,怎么突然又不想在这里住了?这里地方宽敞,最要紧是离皇上住的‘方内晏安’近,何必再挪地方?”
她面无表情,并不再言语,侧身将高几上一只石榴红的美人耸肩瓶取下来轻轻一掼,“咣啷”一声便是满地狼藉的瓷片。她漠然地踏过去,步子依旧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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