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我那颗禁不起的心,即将决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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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房租了,何天宝才想起自己的钱都给了贾敏,他是带着两个月的活动费来的,南京再支钱要等到九月。何天宝一早出门,去商会那里打了个转,出来叫车去了满清故宫。何天宝从天安门进去,看了三大殿,从东华门出来往回走,在锡拉胡同停下,走进一家名叫玉华台的饭馆。
进店坐下,伙计迎上来,安排座位,敬香烟上茶水——何天宝接了烟没有抽而是夹在耳朵上——才问吃什幺。
“听说你们的淮城汤包出名,先来两笼尝尝。”“这可真是不巧了,您老别见怪——我们今天没有汤包,材料不好买。”伙计说的是南方口音,但态度却学足了北平伙计的殷勤,“我刚才在厨房看见今儿早上新买的豆腐茄子不错,还有新送来的鲜鱼,要不然我给您配两道家常菜?比两笼汤包多花个几毛钱,而且又新鲜又丰富。”“那麻烦了,我天生一样脾气,不吃豆腐不吃茄子,也不吃鱼。”伙计看看何天宝,问:“要不您来碗面?扬州油爆虾浇头,跟北平的大大不同。”何天宝有些失望,说:“就要这个。”这玉华台是军统在北平最老的情报站,始建于北伐时期,多年来一直深藏不露,潜伏而不行动,直接向戴笠报告。后来王天木叛变,军统在北平的情报网被扫荡一空,只有这里和美国校长司徒雷登罩着的北大幸存。
两人刚才的对答都是暗号,何天宝说不吃豆腐不吃茄子,就表示说他有事情希望跟北平站的首脑面谈,点菜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,如果领导在,伙计就会推荐灌汤包,如果没人在或者不方面会面,伙计就推荐面条。
何天宝事先准备了张字条,趁没人注意,塞进了那伙计袖子里。伙计转身去了。
纸条里的信号,是表示状况紧急、请求重庆帮忙调两万日本军票应急,同时设法运动汪伪政府把他调回南京。
何天宝确认身边无人注意,从耳朵上摘下香烟,在手里把玩,烟卷侧面写了一行小字:“老父沉冤,与敌同眠。请诛毒妇,洗心革面。”是何毓秀的字。
想到“与敌同眠”四个字,何天宝只觉得脸上发烧,把烟噙在嘴里,借点烟遮脸,装作火柴不好用连点了几次,觉得脸上的红热邵褪,才点着了烟慢慢吸着。
知道姐姐平安,他竟然没有感到一点高兴或者放松的感觉,只觉得心乱如麻,木然地吸着烟,忽然想到烟卷上的字,忽然感到烟雾呛喉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那伙计过来给他倒茶,何天宝摆摆手,说:“没事儿,你给我弄壶酒来。”酒来了,是二两的小壶,入口一尝,是陈年女儿红。何天宝一口吞掉一杯,叹口气又喝一杯。烟掐灭在烟灰缸里,余烟还没散尽,酒壶已经空了。
伙计端来了一个家常菜一碗白水面条。何天宝胡乱吃了几口就付账走人。出门时听到邻桌在议论:“这位一定是南方人,居然把浇头和面条分开吃。”北平盛夏正午时的阳光极烈,街道房屋白晃晃地放光,连最能吃苦的人力车夫都躲了起来。
何天宝一个人走在这像铁锅又像蒸笼的午后,汗如雨下,浑然不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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